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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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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

門一開,程徹隨之將她攬進懷裏抱著,也不說話。

他身上衣服被雨點打濕,帶著夜裏微涼的潮氣。

像只無家可歸,失魂落魄的動物。

林時初也抱著他,有點心軟,“怎麽了,怎麽今天就回來了,我以為,怎麽也得到明天呢。”

“寄回堯山的鑰匙,我今天才看見。”程徹手機也沒充電,看完那一封信,拿起那把鑰匙就往回趕了,“我不知道,這麽多年,我從來都沒在意過。”

當年分開的時候斷的那麽徹底,他也壓根沒想過林時初還會聯系他。

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,林時初默了一瞬,“我還以為,寄丟了。”

“那個夢裏,你爸爸又打你了,你不服軟,不回家,一個人走在寒冬雪地裏,我們程同學,好讓人心疼的。”林時初抓著他胳膊,緩緩開口,“我也想,把我的房間讓給你,讓你湊合當個家。”

那好歹,是個有屋頂的房子,不至於挨了凍。

“林時初,你給我的東西,我總是慢一步才發現。”

林時初離開堯山的前一天晚上,放在茶幾上的信,也是幾經輾轉,才被他看見。

眼前,姑娘將他抱得更緊些,“林時初喜歡程徹,這句話,永遠都算數。”

-

“我三十五歲之前是個丁克,結婚生子,這兩件事根本就不在我的人生規劃裏,可直到三十五歲遇到我愛人的那一刻,我腦子裏就一個念頭,我想跟她結婚。”

程徹坐在工作室的沙發上看著林時初擺弄地上那幾幅畫,沒來由的,想起劉爽說的這句話。

林時初長發微卷,散在身後,短上衣外面搭了一件質感柔軟的披肩,顯得整個人都像化水了似的柔軟。

林時初彎腰給這幾幅畫拍個全家福,沒回頭,“你坐的這個沙發我剛剛也坐了,很舒服,是本來就在這兒,還是你買的。”

“本來就在這兒。”他還沒顧上買。

“我也想買個一模一樣的,有牌子嗎。”

“等會兒找找標簽。”

林時初拍好照,滿意轉過身,忽然想起問他,“你吃飯了嗎。”

從堯山到臨市才能坐飛機,這麽折騰一遭,最快也得四個多小時,現在剛剛九點,算算時間,他應該晚飯還沒顧上吃。

“還沒。”他眼睛瞧著她,是真沒覺得餓。

林時初也察覺到他今晚怪怪的,程徹眼睛一刻不移地黏在她身上,像是一眼沒看著,她就要丟下一只水晶鞋,坐上馬車消失不見。

林時初拿起手機,在軟件上翻了翻附近的飯館兒,“這麽晚了,去吃點什麽。”

“吃不吃都行。”

早上去,晚上就回來了,這一天都在趕路,程徹這會兒有點累,也有點兒懶,懶到根本不想動,只想這麽靜靜看著她。

兩天不被她催著,這敷衍自己的毛病又上來了,林時初皺了下眉,“不吃你真的會後悔。”

程徹懶懶散散地點頭笑了,“行,去吃,我手機關機了,你說吃什麽就吃什麽。”

這附近林時初也沒來過,隨機挑了一家做韓式部隊鍋的小店進去。

結果,不幸踩雷。

程徹吃進去一片涮牛肉,剛嚼兩下,納悶兒這種薄薄一片的牛肉卷,是怎麽做到比老大爺的印花鞋墊還硬的,他嘴角帶笑,嗓音疏懶地揶揄她,“這就是你說的,不吃後悔。”

林時初也在嚼,隔著騰騰熱氣跟他對視一眼,忽然也想笑,“咱們倆這麽嚼一晚上,明天臉都要大一圈。”

“吃兩口別的得了。”程徹從鍋裏撥了塊清湯寡水的嫩白菜,也就這東西能吃。

林時初看他是真不記得,“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。”

“什麽。”他擡眼看過來,忽然被問到,還有點茫然。

“今天立秋。”林時初點明這兩個字,眼睛被這熱氣熏著,仿佛含了水,“我們在一起吧。”

程徹前兩天還想著這回事兒,今天是真忘了。

就著跟前這一頓不怎麽好吃的飯菜,程徹點了點頭,“好,在一起。”

他們兩個其實早就像情侶一樣在相處了,在不在一起,不過只是一個說給別人聽的稱謂。

話雖如此,林時初到晚上睡覺前都還在想,程徹這反應,是不是過於淡定了一點。

還是說,男人都這樣,情緒上對這些不敏感。

雖然林時初也沒想著要他昭告天下,把微信頭像背景等等全換成她,搞得像高中生藏不住事兒的戀愛。

但程徹整個人態度過於坦然了,坦然到讓她有點兒小小的後悔,她是不是,太容易讓他得到了。

這點睡前的想法,在次日清晨得到了驗證。

早上九點多,林時初睡醒習慣性地往手機裏一翻,沒他的消息。

你瞧,明明之前還發早安晚安的,不論是上班還是周末都雷打不動,結果現在一個字兒都懶得發了。

她戳著手機,惡狠狠敲下一串字:【天下的男人,果真一個樣兒。】

這句話敲完,林時初遲遲沒摁下發送,覺得多少有點兒幼稚。

算了,她也不發,看誰沈得住氣。

林時初撂下手機,起床洗漱,還去超市采買了一些飲料填進冰箱。

事實證明,她不開口,這聊天框就能一直空白到了晚上。

林時初本來沒怎麽在意,他要是有事忘了一句早安,實在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,但這一天他都沒吭聲,她是真的有點脾氣了。

還是說,他睡一覺就後悔了,跟她玩兒消失。

林時初盤腿坐在沙發上,抱著個玩偶,拿著手機看那個凝滯在昨晚的對話框,他總不能,是生病了吧。

他這個人這麽容易生病的嗎。

林時初點下屏幕,剛摁下去視頻通話,還沒撥出去,就有一個電話打進來。

是劉簫聲。

自從劉簫聲上次送她回小區,倆人加了聯系方式後,這是第一次給她打電話。

不太可能是要約她吃飯,這通電話,多少是因為程徹。

林時初摁下接聽,有些慌了,“餵?”

劉簫聲還坐在車裏,車兩邊都是汽車喇叭聲,“林時初嗎,我劉簫聲,我快到他小區門口了,我今天得回家,你接他一下吧。”

“他,怎麽了?”

“喝醉了。”

程徹從來只喝一杯,多的一口不沾,也沒人能勸得了他喝酒,今天怎麽,忽然能喝醉了。

林時初皺了皺眉,在電話裏沒多問,口頭答應下,便匆匆出門了。

她剛到程徹小區門口,路邊正巧停下一輛出租車,劉簫聲和程徹先後從車上下來,林時初站在五六米之外的地方看著他二人,程徹站得很穩,不像醉了。

這段距離間沒遮沒擋,程徹也一眼就看到她了。

林時初看著他朝這邊走過來,距離近了,才看清他眼尾是紅的,像是剛哭過。

她視線往後,看了一眼劉簫聲。

劉簫聲攤了下手,天大的冤枉,“真不是我要他喝的,他自己說高興,想喝兩杯。”

程徹從來不貪酒,劉簫聲也沒勸人喝酒的毛病,今天是程徹說高興,就多喝了幾杯,劉簫聲晚上要回家,一身酒味兒又得被念叨,自己沒喝太多。

等酒勁兒上來,程徹說有點兒困,趴桌上睡了。

劉簫聲心想時間還早,等他睡會兒,再叫個車給他送回去也不遲。

就這麽過了半個小時,劉簫聲在旁邊玩兒手機,看視頻,忽然一擡眼,才看見程徹已經醒了,他稍仰著頭,靠著沙發,眼角忽然有淚落下來,沒等它落,程徹就伸手抹了。

這一出給劉簫聲也嚇個夠嗆,別是頭一次喝這麽多,喝出事兒了吧。

劉簫聲手機裏那個視頻自動循環三遍了都沒顧上點,“你沒事兒吧。”

程徹聲音悶悶的,“困了,回去睡覺。”

再然後,就是回來的路上,劉簫聲給林時初打了電話。

把人送到,劉簫聲又坐回車裏,迅速開溜。

程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,堯山的男人都很能喝,他卻從來沒放縱自己喝醉過,不知道喝醉了會犯困,還會控制不住地想流淚。

任何一點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,林時初和他在一起的這件事,慢了半拍,才在酒精的作用下緩慢催發,他覺得高興。

又有點兒不知所雲的委屈。

他一個人踽踽獨行這麽多年,在下車後看見林時初的那一個瞬間,他忽然又想有個依靠。

“林時初,你會跟我一輩子嗎。”

毫無征兆的,他問了這麽一句。

林時初看著他的眼睛,程徹眼下睫毛是濕的,眼眶微紅,她忽然什麽也不想追究了,心軟的一塌糊塗,“會,你可以靠我,就算誰都靠不住,我也一定靠得住。”

林時初不知道他今天發生了什麽,敏感,易碎,這兩個跟他完全不沾邊的詞,卻在今晚同時出現在了他身上。

“不想上班就不上,工作室不想做了就放著,我有的是錢,程徹,大不了我掙錢養你。”

林時初歪了下腦袋,一瞬不瞬地看著他,“安心了?”

“嗯。”程徹悶在嗓子的聲音低低的,像是真醉了。

他一垂眼,含在眼眶裏的淚就落下來了,順著鼻骨往下,程徹偏過臉去,用手蹭了,沒讓她看。

林時初看他這樣,也有點擔心,“那你告訴我你今天怎麽了,怎麽還哭上了,是難受嗎。”

程建軍當年那樣沒輕沒重的打他,他都沒吭一聲,金魚被人踩死,收尾分離遍地,他也是沈默的忍下了全部的情緒,從沒在人面前這樣過。

程徹彎了彎唇,緩了下說,“我喝酒了,我不知道,我有點兒控制不住。”

“我和我當年喜歡的姑娘,終於在一起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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